
穿皖南千米峰,瀹徽州古村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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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皖南千米峰,瀹徽州古村镇
本次黄山徽州之行缘起于黄山景区4月的免费开放活动,虽然曾于2021年元旦游过一次黄山,但当时并未开放西海大峡谷,终归是有点遗憾,因此想趁着免费开放日再去看看。可大老远跑去只看黄山多少有点奢侈,恰巧徽州近期有几场越野赛,研究了一下其中的一场赛事路线,再翻看了附近的一些徒步轨迹,发现浙晥之间有一条由数座千米峰连成的山脊分界线,这引起了我的兴趣。随后开始规划,确定了前半程以休宁县榆树乡岭脚村、徽开古道、白际乡、结竹营村、浙晥分界为主,后半程以徽州越野路线为主的黄山徽州精华徒步线。
后来又听说免费开放期间黄山景区是人头攒动,在山顶几乎都走不动,这种场面我是在那次元旦见过的,莲花峰至光明顶的步道比较狭窄,人稍微多一点就只能龟速慢挪。实在是不想再体验一回景区人海,于是我决定不去凑这个热闹,五一直接去走徒步路线。或许也是天意,我所约的黄山景区免费票是4月28日,那两天刚好下雨,山上雾蒙蒙的,大家期待的云海根本没有出现,我阴差阳错的选择竟然变得那么明智……
一、徽开古道结竹营
火车较预计时间提前几分钟到达黄山站,我们出站后即打车前往徽开古道的徒步起点——榆树乡岭脚村,这里通了公交车,不过我在网上没查到在哪儿可以坐车,我在前往岭脚村的车上倒是看到了往城里开的公交车。岭脚村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是清代“扬州八怪”之一汪士慎的故乡,书法大家董其昌也曾在这里执教。这也是徽开古道的起点入口。
徽开古道,顾名思义是由古徽州府至浙江省开化县的道路。其中,徽州府位于新安江上游古称新安,宋徽宗宣和三年(公元1121年),改歙州为徽州。历史上,徽开古道在物资交流、人员交往、信息传递等方面曾经发挥了重要作用。

徽开古道起点·岭脚村
从村里出发,一路都能看到古道的指示牌,当地村民也非常友好,看到我们经过都会热情地与我们攀谈。徽开古道保存的比较完好,循着古道上行,不久就能将整个岭脚村尽收眼底,在远离喧嚣的山中,我们的耳目也为之一新。


俯瞰岭脚村

古道与茶园
作为徽州通往浙江的重要古道之一,徽开古道上曾经设置一些茶亭等人性化的设施,以方便行人歇脚,包括五里亭、十里亭、二善亭等,只是由于岁月侵蚀、年久失修,这些亭子如今只剩下残垣断壁,我们也只能通过相关遗址来想象古道往日的繁华。

五里亭遗址

杜鹃石阶
在五里亭和十里亭之间有一眼泉水,以前叫冷水峰,不知自何时起此泉与八仙中的铁拐李搭上了关系,如今将其称为拐李泉。泉水的水量不大,水池中落叶较多,最好还是过滤或烧开后再喝。

拐李泉

路口指示牌


十里亭遗址

万金台村三岔
徽开古道既是古代官府商旅往来的交通要道,也是历代兵家争夺的战略通道,或多或少残留着刀光剑影的痕迹。古道登顶至垭口,一处古关隘见证了元末明初那场战争。关隘类似古城门建筑格局,两边关洞,中有瓮城,城墙工事向两边山脊延伸。相传为朱元璋自浙江入徽州时修筑,其****后降旨命名为“二善亭”,意为浙皖两省永世友善。因年久失修,除两道关门外,大部分关隘建筑已坍塌。关门上的“二善亭”题额仍清晰可见,但落款年月已无法辨认。塌陷在关隘内残存的条石,长约三尺,一尺见方,规整平滑,仍然彰显着当年这座矗立在白际山巅防御工事的雄伟壮观。

二善亭
过了二善亭,后面是一段处于海拔1000米以上的山腰路,道路平坦悠长,路面铺有一层松软的落叶,路旁则是醒目喜庆的映山红,因杜鹃花一路相伴,我将这一段路称为杜鹃走廊。其中有一棵杜鹃花伸向路中,像极了黄山的迎客松,为此我称它为迎客杜鹃。此时我们最大的心愿是雾能散去一些,这样就可以饱览杜鹃云海了。

杜鹃走廊

迎客杜鹃




路亭
白际岭是古道沿线的最高点,意味着自起点出发的近千米爬升告一段落,好在天气还算凉快,也没觉得有多累,水也只喝了一点。白际岭再往南是一路下降,其间要穿过源白公路,在这附近我们陆续遇见了其他徒步的山友。刚从白际岭下到公路时,路边树了一块写着“与蓝天白云交际的地方——白际”的标志牌,而这并非白际地名的真正由来。此地得名白际相传与朱元璋有关,朱元璋由浙入徽时,当地百姓翘首以迎,可朱元璋却没有经此而过,大家也就白接了,因当地方言白接与白际同音,白际的地名也就慢慢地传开了。

源白公路与徽开古道路口1

路口2

路口3

下午1点左右我们到达白际,时间尚早,且当天最大的爬升已经搞定,于是决定先拐到东边去看一下瀑布,2021年元旦因时间仓促错过了这些瀑布,据说是很壮观。百丈瀑布在白际乡东边约1公里的公路旁边,这条公路比较窄,一辆车行驶的话会比较合适,两辆车通行就有点勉强了,路边也没有停车的地方。百丈瀑布北边1公里的山谷中还有一个瀑布,具体名字不详,山腰和山谷都新修了步道,比以前的路要好走许多,看样子是要对这些景观进行开发,就是不知会采取何种方式运营,若是圈起来收门票,怎奈入口处的地势比较局促,估计会影响公路通行。个人倒是觉得可以考虑免费开放,游玩的人多了,乡里食宿行业的收入自然会增加,这完全能覆盖门票收入。另外,瀑布虽号称百丈,实际上两处瀑布的落差也不过数十米,当然这也不影响它们的清新脱俗。


山谷中的瀑布

百丈瀑布
额外增加的瀑布观赏线约有4公里,回到白际时肚子已经开始呼唤美食了,本来想去照顾一下当地公社食堂,然而随便一个菜四五十的价格着实把我们吓着了,还是啃自己包里的东西吧,这样也能给自己降低些负重。在午餐时有游客过来与我们交谈,得知我们徒步了一二十公里,都投来赞赏的眼光。其间当地的一个老大爷也来凑热闹,据他亲口所言,他们主要依靠竹与茶作为经济来源,每月也能收到一点老人补贴,日子过得还算惬意。因白际是安徽最后一个通公路的乡,故有“江南的墨脱”之称。

白际人民公社
告别了这些热情的游客和老乡,我们循着古道往东南方向的昏岭而去,这一段的爬升仅二百多米,此后是平整的山腰路,两公里后则是位于平均海拔750米的严池山村,古名严溪。这座村庄不大,历史却很悠久,村中那些古树就是最好的证明,其中有树龄逾1500年的红豆杉等珍稀古树十余棵。全村95%人姓汪,据说是早年由婺源迁徙过来。幽静的环境、密集的负氧离子使得此地十分宜居,穿行其中还不时能看到精神矍铄的长寿老人。
村里的房屋大部分还是土坯房,村南还有层层叠叠的梯田,若是早一个月来此地,则能欣赏到漫山遍野的油菜花。优美的环境自然会引来游客的垂青,曾经外出的年轻人也回到家乡开起了农家院,这为自驾而来的游客增加了不少便利。


严池山·古树群


千年红豆杉
穿过严池山村东的停车场,沿着小路下行,不知不觉间就置身到一片竹海中,而项山村就隐藏在这秘境之中。项山村三面环山,平均海拔约500米,由于地势的限制,大部分房屋是坐南朝北而建。村中的祠堂可以表明,此地主要是项氏家族聚居区。


项山村

古树群
从项山村北下行,随后可以汇入到一条南北走向的古道中,东北部那条连绵起伏的山脊是我们明天要去的地方,为了减轻明天的徒步压力,我们要赶到里结竹营住宿。2021年元旦我是从里结竹营一路南下的,当时对这一带十分陌生,里结竹营到大溪口这近6公里都是压的马路,好在这是小下坡,且是轻装,小跑着很快就过去了。如今方向相反,上坡走马路还是有些考验脚底板的,幸运的是活动前发现河西岸有一条与马路几乎平行的道路,当然是要去探一探。
道路的路口位于大溪口,大部分是林荫道,路迹清晰,且也是属于古道,在河东岸没有修公路前,这应该是与南边大溪口至厦山村古道一体的驿道,只是这一段附近的梯田较少,慢慢的也就被人遗忘了。在没有树荫遮挡的向阳处,杂草蓬勃生长,其中不少是芒,与茅草或芦苇荡不同,芒草叶的边缘有锋利的齿,相传鲁班就是被芒割伤后仔细观察芒草叶,由此发明了锯子。我们没有这样的天赋,虽然被割的血淋淋的,最终也没发明什么。


大溪口
过了狮石结竹营,古道就通畅好走了。话说结竹营这个地名也是源自朱元璋,前面提到的白际不是“白接”了吗?洪武帝去的不是别处,正是这个“接朱赢”,人家还名正言顺地将此故事题在了门联上:“威风岭际结纳儒士得良策,啸天龙吟刚猛治吏恤黎民”。

狮石结竹营村
里结竹营在狮石结竹营北边约三公里处,那儿有两家农家乐,不过整体上都是走的高端路线,我们先问了距温泉近的那家老板娘,常规的都是二百起,最普通的房间也要一百多。于是改去何家岭附近的农家再打听,怎料那儿的老板直说很贵而不愿报价,看来此地是有钱人休闲享受的地方。我们只好返回第一家,这次碰到是男老板,说是按50元一个人算住宿费,交易就此达成。

二、浙晥分界路难行
2021年元旦徒步经过结竹营、项山村这一带时,我就留意到了横亘在东边的那片巍峨连绵的山脉,当时还想着以后有机会要来探一探山上的路,这次成行也算是遂了之前的心愿。
从农家院出来,先顺着公路向北前往何家岭,随后过桥进入其东边的山谷,谷口也还是铺了水泥路,在这里我们碰见了骑着电动车巡视的防火员,向他打听上山的路好不好走,对方很友好地说就是普通的山路。虽然没有更多的交流,但相比于北京那些把爬山的人当贼一样围追堵截的防火员,这位的态度实在是要好太多。

何家岭
走了约两公里,水泥路到了尽头,小路开始不久就进入了溯溪模式,不过溪水不深,且基本都有石头可以踩,这样重复了四五次,到后面就是沿着溪谷边上的小路行进。溪水潺潺,偶尔有流湍飞瀑,整体还是比较惬意的,唯一让人感到紧张的是小路太窄,大部分地方只有两脚宽,外侧的坡面比较陡,且紧邻溪涧,走路时得全神贯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失足滑了下去,因此也丝毫不敢大意。若是在雨雪天气或是夜行下坡,这条路会更加艰难,个人建议还是尽量避开。




直至过了海拔850米处的木桥并由山沟转入山坡,我才长舒了一口气。山坡上的路要比刚才的临溪小径好走的多,其中的杉树林和竹林别有意境,地上是松软的落叶,阳光则穿过枝叶洒在路面上,这对双脚来说简直是一种享受。



在海拔近950米的社公坪,尚有一户人家居住于此,这可能是当地住的最高的一家人,且似乎只能通过我们刚才走的那条小路进出,其艰难可想而知。我们没有看见家主,却受到了他家忠心耿耿的狗的热烈欢迎。社公坪还是一个有故事的地方,据文献记载:1942年美国战机在轰炸日本本土后返航,因油料耗尽未能到达计划降落的浙江衢州机场被迫跳伞。一架飞机坠毁于大连岭上,飞行员跳伞后一人降落于汾口霞源山,一人降落于狮石的社公坪山顶,被村民杨裕德发现,救于家中安顿,然后送至狮石再送至淳安县。


社公坪
离开社公坪继续向上,本以为是正式开始冲顶,不久却发现还要经过一道危桥的考验,此桥实际上也没那么危险,只是桥面斑驳的苔藓和不太稳固的木头让人担心它难以承受一人之重,桥中尚未生锈的铁丝说明近期有人对桥进行加固过。

危桥
桥的另一头是一个陡坡,沿途以杉树林为主。至海拔1230多米的位置是一块台地,可以作为备用营地,这儿离山顶比较近,我本来是想从坡上直切登顶的,可队友非要循着山腰路绕上去。这条山腰路起初路迹还算明显,路面上有坑坑洼洼的牛蹄印,然而不久路迹就模糊了,既然都没有成熟的路,那还是直接从坡上切吧!南方的山有个特点,有乔木的地方大都不会长的很密,在林间穿行也没有那么困难,且沿途还一饱眼福——或紫或红杜鹃花开的正艳。当我们转到山脊上时,发现林中原先是有路的,只是走的人比较少,也就逐渐被遗忘了。





上午10点,我们登顶海拔1395米的啸天龙,这是白际山脉的最高峰,令人意外的是当地有关部门并没有随俗将其称为啸天龙,2021年11月所立的标识为“大源头”。啸天龙这个地名由来已久,在其北边的思红亭附近还有简介石刻:相传西晋后大连岭行者日众,柴草没膝不堪其苦。徽睦二府各有高僧志修此道,托钵化缘不谋而合。一日,不期于此相逢,为事半功倍相拥,大笑长啸化龙而去,后人志之,称“啸天龙”。


啸天龙
啸天龙顶的视野极好,各个方向的景色皆可收入眼中,据说还能看到浙江千岛湖,由于低处的空气比较混沌,我没能亲眼证实此说的真伪。然而,当我向北眺望接下来即将踏上的山际线时,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映山红连绵地沿山脊延伸,如此盛景,或许只有用“杜鹃天路”来形容它。
相对而言,往山顶上走的人还是少数,啸天龙顶周围枝杈横生的道路就是最好的证明,登顶之路还能保持,很大程度上或许还得归功于牛。到了啸天龙北边的垭口,道路才明显变宽,再往北到思红亭则还有一条南北走向的古道。

杜鹃天路




这条古道即连岭古道,又称啸天龙古道,是休龙古道(古道起始于安徽休宁县城,经屯溪后从歙县石门乡入大连岭至浙江淳安县汾口镇龙山街,故县志上记载为“休龙古道”)的一部分。连岭古道位于皖浙交界的白际山脉上,北起歙县石门乡婆岭,南至浙江淳安浪川乡连岭村(今狮石山村),全长16公里,都是一米半宽的石板路,为皖浙海拔最高古道,故有“江南第一岭”之称。连岭古道历来为睦州与徽州旱路商贸往来之要道,也是一条红色古道,当年5000余红军经此古道由浙江进入安徽。
相传古道始建于西晋五胡乱华,中原士族“衣冠南渡”大量定居皖南及山越之后。又传此道辟于元末明初,朱元璋由浙入皖经过此地时率军民辟成。然而,传说或许只是传说。据《歙县志》记载:“三国贺齐出守新都,凿连岭,以通江浙”。这里所说的“连岭”即为歙县石门至淳安浪川的连岭古道。据历史记载,汉献帝建安十三年(208)十二月,孙权派部将贺齐出兵剿灭歙黟山越人金奇、毛甘、陈仆等义军,建新都郡,任太守,辖现黄山市(不含黄山区)及石台县、婺源县、淳安县、建德市的大部分地域,郡治始新县(今浙江淳安县千岛湖西北、威坪岛附近)。因郡治位于郡域东部,为便统治,贺齐组织开凿连岭,打通东西要道。后行政建制分分合合,郡治先后设海宁(现休宁古城岩一带)、黟县,直至隋炀帝大业三年(607年),新安郡治迁至歙县至今,连岭古道一直为古徽州(新都郡、新安郡)东西交通大动脉,是徽州有史记载以来最早的古道,比隋大业十二年(614)汪华主持开凿的箬岭古道整整早了三百年,或为徽州古道之鼻祖。

思红亭(传说中的高僧羽化处)



沿着古道走了约1公里,于小连岭北边出现了分岔,一是继续沿着古道向北至观音亭尖、婆岭、石门等地,二是往东北方向的山脊线去鸡公尖、和平尖、歙岭等地。我们是要去这些山峰打卡,自然是得沿山脊走。当我站在高处眺望,眼前是似曾相识的景象——山脊防火带,两年前在浙江天目山就对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些防火带有个共同的特点,即是沿着山脊开辟,且整体的坡度较陡,哪怕是下坡走这样的路,也得控制好重心和速度,想快也快不起来。轮到上坡时,走起来就更吃力了。这条山脊比天目山那边的挑战更大,因为沿线都是起伏的小山头,且我还背着帐篷、睡袋等装备,背包重量近20斤,所以在这连绵起伏的山脊上走的是相当费劲。实际上,山脊防火带边上的大部分地方倒是有横切的山腰路,只是这一带走的人比较少,草木恣意生长,不时还有蜘蛛网,我看了一眼这些羊肠小道,也就继续奋战于山脊上。

小连岭北



小湾岗头


行走于山脊防火带的时间感觉特别漫长,平均2.5公里的时速也让人焦灼,猜测到底是哪一方修的此防火带成了一种排遣,大连岭、啸天龙、歙岭等山峰连成的山脊线是浙晥的分界,而这条防火带又与天目山上的颇为形似,起初我很确定这应该是浙江方面的杰作。然而,等到了鸡公尖,防火带却并没有沿着分界山脊延伸,而是拐向了北边,即安徽区域内,看来我的判断错了。防火带的方向与我们的目的地不符,退回刚才的路口又有些折腾,还是直接切到山腰路上吧!

鸡公尖




下切的路除了坡陡一些,倒也只有一小段林木较密,此时我们心想的是回到主路上就好了,那条山腰路也确实没让我们失望。可曾想这份享受是短暂的,不久之后的山脊虽说不上是荆棘密布,但也足够挫伤我们的意气,穿行其中,我们左躲右闪,几乎直不起腰。中间偶尔会有好走的山腰路,我们也不由自主地会被吸引过去,可走着走着发现方向是偏离的,于是只能退回去,如此折腾了两次,我们不敢再继续尝试,只得老老实实地在山脊上披荆斩棘。

密林小道

和平尖


过了和平尖,路况有所好转,地上的垃圾也比之前的多一些,我还特意捡了一个塑料瓶来看,瓶上标的生产日期是去年11月份,说明近半年是有人走过这条路的。这无疑是一个鼓舞人心的消息,此时歙岭在望,摆在我们面前的最大挑战是攻克歙岭顶,从西垭口到山顶不到400米,爬升却有100多米,下半段是裸露松动的土坡,直接上去的话很容易滑下来,我的策略是贴着边走,借助旁边的灌木林慢慢的往上爬。上半段相对好一些,虽然坡是一样的陡,不过有树可以抓。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我们于17:15登上歙岭顶,顶上既有与啸天龙一样的新标志牌,也有更早的方形石碑,而这也是我们跋涉一天最大的慰籍。

歙岭西垭口


歙岭顶
在歙岭顶休整了片刻,考虑从哪条路下撤,若是继续按原计划路线走龙门坞、姚家坦、石门坑等地至长标村,后面十几公里的挑战不容小觑,权衡再三,还是向北下撤到南源口。起初还很担心这条路不好走,可不久便发现路面上铺有石板,应该是一条古道,事后得知此道是歙岭古道,徽州境内唯一以县域“歙”字命名的古官道。古道北起歙县长陔乡南源村,南跨白际山脉中部,至淳安县姜家镇沈畈村叶祀自然村,全程约16公里,其中徽州歙县和浙江淳安段各有8公里,古称一脚跨两省(安徽、浙江)、一脚踩三县(淳安、遂安、歙县三县),是浙江淳安连接古徽州的主要交通商道。据说,淳安豆腐、淳安旱烟以及浙江的一些土特产也就是从这条古道流入徽州境内,遂安百姓北上京都同样也要途经此地。古道开凿年月已无从考据,据现有史料记载及残存建筑推测,至今已存千年以上。

歙岭

南源口水库
下到南源口公路时天色已暗,所幸已进入安全地带,唯一需要操心的是住宿问题。我们循着公路溜达,沿途的村庄都没有发现农家院,连过路的车也很少。到磻坑村的一家便利店打听,老板娘说这一带包括石门坑村、长标村等地方都没有农家院,得去长陔乡才有。正在这时,有两个小伙子散步经过,告知说他们韶坑村有民宿,还热情地帮忙联系上了老板,晚上的吃住算是有了着落。这一切与其说是巧,倒不如说是在恰当的时间和地点遇上对的人,或许只能用幸运来形容。

韶坑村民宿
三、天堂石耳仙人井
美好的一天从天降祥瑞开始,早上起床后到外面收衣服,惊奇地发现对面山际之间蒸腾起的云雾像极了龙的头,随即回房间拿手机拍下了这一奇观。上天示瑞,增添了我对新一天行程的信心。
今天要经长标村、贤源村、发明尖、天堂顶、石耳山、隐里村、仙人井等地到蜈蚣岭,全程四十多公里,累计爬升近2500米,韶坑村至长标村是10公里的公路,昨晚已和老板说好由他开车送我们过去。老板人是个实在人,在前往长标村的路上还很热情地介绍了当地的风土人情,以及我今天将要去的天堂顶和石耳山的地貌景观。
据徐老板所述,韶坑村历史悠久,全村有28部族谱,村落主体徐氏系出王侯,明洪武六年由十八都迁徙韶坑。村中的徐氏宗祠始建于1773年,历时七八年,于乾隆辛丑年(1781年)竣工。祠堂规模宏大,建筑面积800平方米,宗祠木料硕大,屋柱全是榉树和银杏树所建,祠内有精致的砖雕、石雕、木雕。韶坑的文化底蕴也相当丰厚,村里的目连戏源于乾隆三十七年(1772年),属于国家级非遗。韶坑人因以演目连戏为生,所以订下了技艺不外传的规矩,也就保存了不少从清代以来的演出仪式和技艺。同时,由于外出演出存在一定风险,出于安全考虑,村民有习武之风,且以实用性武术为主,至今仍有一批武术爱好者,老板本人就是其中之一。

韶坑村
贤源岭古道
听着老板的讲述,10公里的车程很快就到了,谢过老板,一天的徒步正式开始。长标村建于山坡之上,核心区域的房屋像梯田一样紧密且错落有致,纵横交错的巷道分布在房舍之间,皆由石板铺成。村中仅有的一大块空地留给了茶叶交易市场,看来此地的茶叶产量非同一般。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有专门市场的地方,竟然没有发现农家院。
循着石板路向北穿到村后,层层叠叠的梯田映入眼帘,田中绿油油的作物大部分都是茶树,偶尔还能看见一些茶农围坐在茶树边,他们年过半百,却眼疾手快,干净利落地采摘着茶叶。茶树地之间由蜿蜒而上的主干道相连,行走于道中可以俯瞰整个村子,规模还真不小,连绵的山岭似乎将其与世隔绝。




俯瞰长标村
行至长标村北边的垭口,提供给路人休息的路亭不复存在,只剩下一道石砌的门洞当中而立。穿过门洞往左边走,一条极为幽静的山腰路蜿蜒至贤源村,刚才上坡时还在太阳底下炙烤,这条清凉古道来的实在是太及时,且快到贤源村时还有一处极佳的山泉水源,甘甜的泉水有助于提神醒脑,激发身体的活力,我虽然不是很渴,但也不想错过。

贤源村是一个不大的村子,背靠贤源岭,贤源河从村中穿过,将村落分为南北两部分,确有几分江南水乡的意境。只是村子地处山谷,交通不便,很多人已迁居山下,剩下一间间大门紧锁的祖屋。这里的房屋大多是就地取材的夯土屋,外墙呈黄褐色,门柱是打磨精细的青石,一些青砖黛瓦的徽派建筑穿插其中,使村子显得更加别致。
在古代,贤源是联通淳安县、遂安县、青溪县、严州府与徽州府歙县“鸟道”的重要隘口。其中从森村乡皋径村翻越海拔810米的贤源岭,顺溪而下进入贤源村,并通往长标村的这一段,长约10公里,被称为“贤源岭古道”。明万历《歙志》:古道出入谷间,无跬步夷旷,绝险处高则架木为栈,低则垒市为塘,因其与兽蹄鸟迹相交,故称鸟道。明弘治《徽州府志》:自睦州青溪县(今淳安县)至歙州,路皆鸟道萦纡。

贤源岭古道路亭遗址
取道发明尖
循着贤源岭古道西行,在垭口路亭遗址处折向东南,这是一条逐步抬升的山腰路,刚开始的路况尚可,后来道路越来越窄,个别地方还有较密灌木或箬叶竹,看样子是鲜有人通过此路上山。山沟中的清泉缓解了艰难路况的焦灼,湛蓝天空下的映山红给无奈的眼睛带来了希望,一番苦行之后也迎来了冲顶的曙光。

水源

上发明尖的路是一条旱沟,更像是人为开挖形成,此沟贯穿南北之间的山腰路,一直往东边的贤源村延伸。起初我以为会很难走,实际上则是路迹清晰,掉落的杉树叶覆在沟底,变成天然的缓冲垫。道路在临近山顶时转换为山腰路,于发明尖的北边切过。发明尖的海拔在1090米左右,按照前两天的经验,其山顶上应该没什么人文古迹或其他独特的东西,因此我也就没往上面钻。从发明尖再往西走三四百米,有一座以竹子为框架的路亭,其边上有一条南北走向的古道,是为合丰古道,完整的古道为环线,将外山、上谷丰与黄牛台串联。

古道路亭

东眺发明尖(近处的那个山尖)
天堂顶盆景
黄牛台位于发明尖与石耳山之间,海拔约1200米,此地名应该是当地村民的通俗叫法,比较官方文雅的名字是天堂顶。关于黄牛台地名的来历,早上坐车时恰巧听了民宿老板的介绍。在一二十年前,附近村庄的人大部分还是以种地为主,基本上每三五户就有一头耕牛。到了农闲时节,耕牛们也就放假了,村民们便不约而同地把牛赶上山,最多的时候聚集了上万头牛,这些牛啃食地上的草和杜鹃,促成了山上现有地貌景观。杜鹃花由于被牛群经年累月的啃食,大多长的比较矮,犹如天然的盆景。





天堂顶
天堂顶上的视野十分开阔,各个方向的景色皆可收入眼中,娇艳的盆景杜鹃自然是赏心悦目,让我更加难忘的还是南边的那条山脊线,即白际岭山脉的主脉,沿线都是海拔在一千米以上的山峰,包括大连岭、啸天龙、鸡公尖、和平尖、歙岭顶等,这也是我上一日刚走过的地方,现在回想起来,依然觉得荡气回肠,只是曾经的困难已变成了一道壮阔的风景。

在天堂顶西边约两公里的地方,还有一座海拔更高一点的山峰,人们将它称为上天堂顶。这一带的地貌与天堂顶(黄牛台)有些类似,但由于距离较远,牛群光顾的次数少一些,地上的草恢复的也比较好,杜鹃也长的更高。在这附近偶遇了几个春游的当地人,他们或在土坡上挖灶,或是用石头垒灶,捡拾干柴烧火野炊,甚为惬意。



上天堂顶
石耳山奇遇
在前往石耳山的路上,一相对开阔的林荫草地上飘来几许清香与喧嚣,近前一看,是四个当地中年山友在野炊,其中一人在生火做饭,石块垒起的灶上放着一口小锅,锅中热油飘香,正在煎煮的食材滋滋作响,另外三人坐在一旁,一手端着盛酒的纸杯,一手拿着用新鲜树枝折成的筷子,地上摆着各种食物,你一言我一语,觥筹交错,好不热闹。他们看见我背大包路过,便热情相邀,盛情难却,只是路长坡陡,酒我是不敢喝,于是就品尝了他们现炸的当地特产——毛豆腐,确实风味独特。
短暂的相逢令人难忘,艰巨的任务不容久留,我告别了他们,继续往石耳山和贤川口行进。石耳山属天目山山脉体系的白际山山脉的支脉,最高处海拔1234.6米,略低于江西婺源篁岭南边的石耳山。据《歙志》记载:石耳山主峰“山多药草,上有仙坛。”因目前并没有去往峰顶的山路,我也就没特意去求证,不过当地的一些传说倒是很有意思。相传,历史上石耳山盛产石耳,山因产名。又传,在石耳山南侧一处高约800米峭壁中间之凹陷处,生长着一朵巨大的石耳,远远望去,仿佛峭壁上开出的一朵艳丽之花。当太阳升起,石耳就蜷缩一团,吸纳阳刚之气;黄昏,石耳会露出胸怀,吐除世间的污浊;大雨来临,石耳会展露出偌大的脸庞。石耳或许是见不到了,但石耳山附近的映山红却是十分靓丽,而且还特别鲜嫩,这是补充维生素的绝好食材,为此我频频驻足采摘,乐此不疲。



仙姑拜月
石耳山北侧约1公里处有两条岔路,一条通往西北的石耳山村,这是当地人常走的山路,路况较好;另一条通往东北的贤川口。我还要去隐里村和仙人尖,于是只能舍弃那条成熟的山路。往贤川口去的小路可能一年都没几个人走,不过路迹也还算明显,坡面比较陡算是白际山脉的常态。快到海拔约770米的茶地时,需要穿过几十米草木茂密的过渡地带,或许附近本有其他路可以走,然由于时间所限,我也就只能这样蹚草了。进入了茶地,就有村民采茶常走的道路。

茶地
对于茶农来说,五一是名副其实的“劳动节”,绿油油的茶树间,随处可见茶农忙碌的身影,碧空如洗之下,他们无惧烈日曝晒,令我这个闲人由衷敬佩。这一天可谓是尤其的热,出行前担心下雨的我还穿了双防水鞋,防水的优点变成了不透气的缺点,刚才下陡坡更是将脚挤的冒烟,看见山涧里的小溪,我便迫不及待地脱鞋泡脚,缓过来之后方才往隐里村走。
隐里村位于仙人尖南边的山谷之中,溪水穿村而过,村南的山涧中还隐藏着一条瀑布,村民们的主要经济来源是种茶。村中有一家农家乐,不过生意似乎不太好,老板好像也不太上心,任由招牌老化褪色,其实,该老板并非别人,就是中午在石耳山附近热情招呼我吃毛豆腐的那位山友,这世间就是有如此巧合之事。


隐里村
仙人井旌鼓
穿过大半个隐里村,在两处民房间拐向北即是去仙人尖西山脊的上山路,这段路不到1公里,爬升却有260米,地图上看像是梯田间生切出来的路,实际则是一条非常成熟的古道。我往上爬时正值中午,火辣辣的太阳打在毫无遮挡的路面上,烤得我汗流浃背、举步维艰。到了山脊上情况有所好转,路旁的树木吸收掉了一部分阳光,偶尔拂过的几缕清风消减了一些暑气,好不自在。
山脊上的岔路不少,纵使我十分小心,也还是未能避免“误入歧途”的境地。我在一条舒适的山腰路上走了很久,按理我应该是逐步爬升的,打开手机确认,果然是偏离了。我不想再退回去,便从竹林间直切而上,100多米的距离倒不是很长,可要以此距离实现本应以700米路程完成的100米左右爬升,说实话还是很累的,回到山脊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停下来休息。

俯瞰隐里村


山脊上的路很好走,全程林荫小道,阳光穿过枝叶,给路面印上了斑驳陆离的地毯。行至海拔约900米的位置,另一条山路将其截断,路牌上的“仙人井”三字让我有些疑惑,这个山顶不是叫仙人尖吗?我循着箭头所示方向前行,很快就看到了一座亭子,靠近山体一侧的石墙上还有佛像和神龛。亭子位于三岔路口处,我卸下背包去山顶打卡,路东一侧(亭子东南角)确实有一口井,据传为陆仙姑濯洗处,故名之为仙人井。再往上走一点就是仙人尖,海拔约970米,系石耳山的余脉,山上杜鹃烂漫,是观景赏花的绝佳场所。


仙人尖
曝晒了一天,双脚被闷的冒烟,加上沉重的背包,体力已被严重消耗。我脱了鞋,在仙人井的亭子里休整补给,心想要是有冰镇西瓜该多好……当然,这是不太现实的,晚上找一个农家院好好睡一觉倒是不错的选择,虽然这有点对不起包里的帐篷和睡袋。
在亭子里歇够了,我收拾好行囊继续赶路,后面十多公里是徽州越野赛的路线,整体上要比我之前走的路成熟,且日已西沉,大部分地方都不用被曝晒了。不过山坡依然比较陡,这是由当地的地形决定的,想到那些越野选手,在这样的环境中连续奋战100甚至168公里,比赛那几天还曾下了雨,这对选手的意志和体能绝对是极致考验,如此勇气,又怎能不让人敬佩呢!
路依旧漫漫,好在盘苏村可以补水,否则之后的近500米爬升以及接二连三的垭口会是十分难熬。几经辗转,我终于在天黑前下到了大路,那些采茶而归的老乡见我风尘仆仆,都很热情地为我指路,我也因此可以更快地到达农家院。

盘苏村

蜈蚣岭
我终究还是幸运的,由于一路劳顿,我放弃了晚上扎营的打算,恰恰是住农家院的这个选择让我避免了一场更严重的问题。晚上休息时,我不经意间发现左小腿上有一个黑色的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蜱虫,它的头已经埋进了皮肤中,而我却毫无感觉,且在洗澡时也没发现,如果是在露营环境下,估计更难发现它。
求助于户外群中的山友,他们提供很多建议,只是我所处的地点既没法立即去医院,也没有镊子等工具。向农家院老板借来了酒精和针,鼓捣再三也没能把它弄出来。任由它过夜是危险的,无奈之下,我只好上手(一般情况下不建议这样做),第一次没成功,还把它的身体扯断了,没有血,看来还在潜伏阶段。再次用指头捏着它的头往外拉,顺利将其头部完整取出,随后给叮咬处涂上酒精进行消毒。虽然已成功处理蜱虫,当时也没有明显的痕迹,但在几天之后蜱虫叮咬处还是有轻微炎症,所幸未出现发热症状。

【科普】
蜱虫又称壁虱子、草爬子,是一种常见的昆虫,一般蛰伏在草丛中、植物上或寄宿于动物皮毛里,每年4~10月是其流行季节,5~7月为流行高峰,会吸食人血。蜱虫未吸血时的体积只有芝麻粒大小,吸饱血后圆滚滚犹如黄豆粒甚至更大。
(一)蜱虫叮咬后的危害:
1、蜱虫叮咬人体吸血后,可引起局部皮肤充血、水肿,引起急性炎症反应,甚至引起继发感染。
2、有些硬蜱叮咬过程中分泌的神经毒素,可以导致宿主运动性纤维的传导障碍,引起上行性肌肉麻痹,严重时导致呼吸衰竭而死亡,称为蜱瘫痪。多见于儿童,如能及时发现,将蜱除去,症状即可消除。
3、当携带病原的蜱虫侵袭人体后,可以传染相关疾病,如森林脑炎、发热伴血小板减少综合征、莱姆病、Q热、蜱传斑疹伤寒等。发热伴血小板减少综合征是由新布尼亚病毒引起的传染病,俗称蜱虫病。该病起病急,临床表现为发热,体温在38℃左右,高热者可达40℃以上,伴有恶心、呕吐等胃肠道不适症状。蜱虫叮咬是该病的主要传播途径,此外,研究证实接触蜱虫病患者的血液、血性分泌物及排泄物也可传播疾病。
(二)预防蜱虫:
1、避免在草地、树林等环境中长时间坐卧,起身之后应注意查找身上有无蜱虫黏附。查找的重点部位为头皮、耳后、腋窝、腰部、腹股沟、大腿内侧及腿窝等部位。
2、外出活动时,穿浅色宽松的长衣及长裤,束紧袖口、领口及裤脚,预防蜱虫叮咬。
3、裸露的皮肤要涂驱避剂。
(三)蜱虫的处理:
1、如发现蜱虫叮咬,可以用酒精、碘酒麻痹蜱虫,尽快用尖头镊子(千万不能用手),紧紧夹住蜱头部或靠近头部的地方,缓慢用力往上拔,取出后对伤口进行消毒。切勿不要用力撕拉,容易将蜱虫头部残留在人体内,增加感染风险。
2、持续观察,如若出现发热、头痛、皮疹红斑或其他不适症状时,一定要及时就医,并告知医生自己有蜱虫叮咬史。
四、山村田园采茶人
本与农家院老板约好早上6点半早餐,可当我醒来时已是6点多,太阳也早已升起。我住的房间在四楼,视野开阔,推开窗户就能将大半个蜈蚣岭村收入眼中,因此称其为观景房也不为过。如果早起四五十分钟,还能在房间里看到山村日出,只是身体不听使唤,感觉异常疲惫,晚上一夜无梦,醒来后也不想起床,等收拾好再下楼吃早餐时已过了7点。

蜈蚣岭村地处歙县深山的璜田乡,是一个地道的山村,房屋依着山坡错落有致地分布,周围是层层叠叠的梯田,与昨日的长标村有些形似。蜈蚣岭村在上世纪60年代以前叫“仙源村”,由于经常与隔壁的贤源村发音一致,给邮政传递等带来很多麻烦,不知一个什么人见此地山峦起伏,状似蜈蚣,就将村子改名为蜈蚣岭。蜈蚣岭曾是安徽省农业学大寨时的一面旗帜,造就了现有的近800亩连体梯田茶园。茶园大都依山而建,连山带岭连绵数座山头,全部石料选用青石砌成,累计工程总量土石方17万方,土方10万方,投工34.7万个,砌石磅120多条。工程量之大,至今仍无法想像当年村民是如何完成的,这也许正是“艰苦奋斗、勇于创新、愚公移山、人定胜天“的蜈蚣岭精神最好的体现。如今,蜈蚣岭梯田已被评为安徽省的文物保护单位。
踏着村中的石板路穿到村北,与公路汇合的地方有一个观景台,十分宽敞,可以作为营地,树底下还有水龙头,是从山上接下来的山泉水。我路过时正好碰见几个自驾露营的人在洗漱,他们的帐篷扎在马路边,如果我昨天到的早的话或许也会在此扎营。

蜈蚣岭村北观景台

梯田
告别了那些露营的朋友,沿着公路再向北走几百米就是松林汏,从这里开始道路变成了石板路,这些路是联通茶树梯田的,时不时就能看到一些茶农围着茶树劳作,他们大多年过半百,身手却十分矫健,在落差如此大的梯田间穿梭也如履平地。

松林汏

这一带有不少地方的地名带一个“汏”字,如松林汏、汪沙汏、汏里等,很长时间我都将其等同于汰(tai),后来一查竟然读错了,正确读音为da(第四声),意为用水冲洗身体,泛指冲洗,我想这些地方的人一定很爱干净,才会在地名中加上“汏”字。话说这些地方确实很热,只要有合适的水源,我都会洗洗脸给自己降降温,那些在太阳底下的梯田间曝晒劳作茶农估计也是这么想的吧!

汏里

大坞头之前基本都是以石板路为主,景色也都相近——零星地点缀在山坡上的房屋以及层层叠叠的梯田,远远望去,这些梯田真像是艺术家在山上精心雕琢的工艺品。


梯田很美,但行走期间也确实很晒,汏里至大坞头这段路看似没什么爬升,可走起来并没觉得轻松,炎热的天气让我浑身乏力、举步维艰,看见大坞头南边的一处山泉水,真有一种久旱逢甘霖的感觉,我将自己灌饱,再把衣袖和帽子打湿,方才有勇气顶着烈日往山上挪。

大坞头•水源
用“挪”字来形容爬坡一点也不夸张,因为这个过程实在是太漫长,而最愉快的时光要属垭口之后的平缓林荫道,这是少有的喘息机会,即使是下坡也不如它惬意。这边山的海拔虽然较前几天的低,但坡面还是一如既往的陡,以至于下坡也丝毫不敢懈怠,且下坡时双脚的负担加大,不太透气的防水鞋闷的脚更加难受。另外,由于山的海拔偏低,前几天可以供给维生素的杜鹃花没有了,上天似乎体察到了我此行的疾苦,在关上一扇门的同时又为我打开了另一扇门——路边突然冒出好多野草莓,起初我不是很确定,怕是不能食用的蛇莓(果实的外观为球形,表面零星地分布着一些小疙瘩),后来看见有茶农采食,才确认那些低矮植株上长的小红果确实是野草莓(果实是由若干米粒大小的圆形果肉组成的圆球,与植株较高的覆盆子果实类似)。尝到了甜头,后面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我自己都不知道为这些小红果驻足了多少次……

野草莓
除了茶叶,桑树也曾是当地的一个重要作物。与一些茶农交谈得知,以前他们都会养蚕,如今年纪大了,照顾不过来,也就放弃了养蚕,而那些桑树也就失去了应有的价值,因此就出现了大量我所看到的被定期修剪的不到一米高的桑树,当然也保留了一些任由生长的高大桑树,这些桑树的叶子又大又嫩,果实也很肥美,像小指头大小的桑椹挂满枝头,摘几颗红得发紫的桑椹送入口中,简直是沁人心脾、回味无穷。
无论是野草莓还是桑椹,对这些当地人来说都是寻常之物,扛着四五十斤用蛇皮袋装的茶叶下山对他们而言也是稀松平常,若是在城里,这些茶农绝对够得上领养老金的年龄,现实却是他们的辛劳似乎没有尽头,年轻时要靠自己,年老了也依然需要负重前行,作为路人的我只能希望他们的操劳是出于习惯,而不是生活所迫。

排年山
在路上走了很久,里程和爬升进度却不如人意,而在前几天,一起步就是千米左右的爬升,占了当天的一半,既有成就感,也减轻了后面的压力。我一路默数着爬升,六分之一、五分之一、四分之一……差距仍然很大。山与山之间变得局促,上升与下降也频繁切换,不变的是对脚不太友好的坡度。路边溪涧的吸引力不亚于野草莓和桑椹,凉水泡脚更是降温的绝佳措施,中午时我找了个地方做足浴,顺便把包里的一些食物转移到肚子里。


做完足浴继续前行,至临家坞北边,偶遇一茶农,甚是热情,得知我要徒步去坑口,随即给我指了一条更好走的路。我这一天基本是参照徽州越野路线走的,这位茶农所指的路与计划路线相去不远,因此也就决定去探一探人家一番好意指的路,事后证明此人所言非虚。
由于地形的限制,这一带的村落大多规模较小,仅有的山谷平地聚合了大部分民居,少数几家会在山坡上辟出一块地,并就地取材用挖出的黄土手工制作土砖,地基是由石头垒砌而成,再将晒干的土砖砌成墙,用木材搭起房梁,随后盖上瓦,经济条件较好的还会往墙上刷石灰,这种土坯房是山村的标配,从远处望去也十分别致。毋庸置疑,住在山上肯定会有诸多不便,除了茶叶和蔬菜,其他粮食都要从山下肩挑人扛地运上去,路上碰见一个小女孩搬西瓜上山,三步一喘、五步一歇,吃个瓜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几经起伏,到太平桥时已是下午六点半,若按计划翻山走小路加上400米左右的爬升势必要挑灯夜战,而我只想早点到目的地饱餐一顿,于是决定改道向北经漳村湾村,沿着新安江边的公路前往坑口。夜幕降临前的新安江显得格外静谧,江边的村庄也是别具意境,南国水乡理当如此。

漳村湾村
看见江水倒映下坑口乡灯火,我的内心有几分激动。然而,当我在乡里转了一圈也没发现农家院时,心里泛起的更多是惊讶,偌大一个乡竟然没有住宿之地,太不合常理了。我走进乡里唯一一家门可罗雀的餐馆,老板也不提供住宿,晚饭倒还是可以做,那就先填饱肚子再说。
其实住宿并不对我构成真正的问题,我的包里一直都背着帐篷和睡袋,如今正是用武之时。餐馆老板说路边的广场和亭子都可以扎帐篷,不会有人管,广场那儿还有充电的电源,旁边也有公共厕所。我试了一下那电源,电压不稳定,时断时续,对手机伤害大,也就放弃充电。我将帐篷扎在一个亭子里,除了偶尔路过的汽车以及江中跳跃的鱼,一夜无人搅扰。

五、新安江畔瀹古城
昨晚没有设置闹钟,可我却醒的比往常都早,汽车的轰鸣声和鱼儿的戏水声交相辉映,催人奋起。我收拾好东西,到乡里的街道买早餐,从街道北边走到南边,睁大眼睛盯着每家店铺,满怀希望,到最后竟然发现没有一家是经营早餐的,这样的行政乡我还是第一次见。也罢,既然支持当地的经济无门,那就先解决包里的存货给自己减点负,沿途若有农家院就再加个餐,反正这一天没有太大的行程压力,20多公里500多米的爬升并不需要赶时间。
自坑口向南再向西,走1.5公里左右乡村公路至芳坑,此地似乎很有历史,那些经典的徽派建筑随处可见,只是大部分都已破败。一个老太太坐在其中一栋房子的门前,她看见陌生人经过有些好奇,便向我提出了一些灵魂拷问式的问话,不过她说的方言我基本没听懂,就简单地答了几句。说来奇怪,前几天在远离黄山与歙县城区的乡村,当地人都能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哪怕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我还曾赞叹山村的文化水平竟如此之高,怎料到了县城附近,方言反而变得流行。

穿过芳坑往西北山谷行进,路边又见肥美丰润的野草莓和覆盆子,这对于只吃了些干粮的我来说,这绝对是天赐的补充维生素佳品,我一路走走停停,摘的不亦乐乎。到了山上,桑椹又出现了,早餐的质量无疑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翻过垭口,向北前往向阳村,山谷中的农田是另一番景象,田里种的既不是粮食,也不是此地盛行的茶叶,而是树木,准确地说是经过精心修理的观赏植物——盆景。村中的情形大抵相同,大部分人家的门前或院中都会摆一些盆景,向阳村西至卖花渔村的路上也随处可见形态各异的盆栽。


水源
对于卖花渔村,我在规划路线时就发现了其村名的独特,也对这个名字的由来有诸多猜想。以前听过有一种鱼就名为花鱼,难道此村是卖这种鱼的?想想又觉得不对,这个村的渔有三点水,或许是一个卖花的渔村。后来到了南源口,看见路边矗立的宣传标牌,上面赫然写着“卖花渔村,一个只卖花不打渔的千年古村”,这才发现此前望文生义的猜想是一种误解。事后了解到卖花渔村原名洪岭村,据村内流传的资料记载,唐朝有洪氏兄弟因躲避战乱迁居于此,从而世代繁衍。卖花渔村只卖花不打渔,之所以叫卖花渔村,是因为这个村子世代以盆景花卉制作为业,又因村子形状像鱼,村民多姓洪,“洪”字有三点水,鱼得水则活,所以取名为卖花渔村,打渔的渔。
卖花渔村地处新安江南岸的沟谷腹地,群山环绕,古朴清幽,确实是个培养盆栽植物的绝佳处所,这儿的盆景种植规模比向阳村还大,是徽派盆景的发源地,代表作是游龙松和游龙梅。据了解,卖花渔村2022年通过盆景销售,生产总值达到2600多万元,户均收入也超过了10万元。进入村中,所见到的是青壮年在忙碌地打理苗木,老年人则悠闲地围坐在观景亭中聊着家长里短。村里有农家院,只是我路过时已是上午9点多,院主人估计是下地干活了,因此我原先想找农家院补一顿早饭的打算未能达成。

卖花渔村
向阳村北边、卖花渔村东边与新安江之间有瀹源村、瀹潭村、瀹岭坞村、瀹岭下村等四个以瀹字开头的村子,读书不多的我看到这个字是一头雾水,上网查阅后才知道该字读yuè。“瀹”是动词,渍也。从水,龠声。据《现代汉语大词典》解释:以汤煮物曰瀹,例词为瀹茗,意思是烹茶。所以,“瀹茗” 及“瀹茶”,一般都是泛指煮水泡茶。“瀹茶法”又称“泡茶法”,它由点茶法演化而来,是把茶叶放在壶或杯里冲入开水,然后直接饮用。
明洪武二十四年(1391年),朱元璋下诏将贡茶由“团茶”改为“芽茶”(亦称叶茶、散茶),从而引发了制茶方法的变革;于是,炒青工艺诞生并促使徽州松萝茶问世。“瀹茶法”是在炒青工艺的代表——松萝茶流行以后,缘于品饮时对茶叶色、香、味、形的重视,期望能较好地保留茶叶的原味真香,便于对茶叶直观欣赏的需求基础上发展起来的。“瀹茶法”不仅革新了烹茶之艺,摈弃了碾茶为末的饮茶习惯,以顺茶性,合茶理,尽茶情而独领风骚,以致凭籍“一瀹便饮,简便异常、天趣备至”的特点,从明朝开始逐渐取代了程序繁琐的唐代煮茶和宋代点茶,成为国人饮茶的主导方式。

瀹岭下村
循着卖花渔村东边的毛家岭古道东行,至瀹水边向北即是瀹岭坞村,这是一个有着500年历史的村落,90%的居民姓张,据说是汉代张良的后代,属于留侯世家八派中之清河派,始祖张彻公为张良之三十世孙,唐末避黄巢起义之乱而由河北清河郡迁居于歙州篁墩(今属黄山市屯溪),几年后转迁至星源(即婺源)甲道,开创甲道派张氏。北宋时,张彻的十世孙张汝舟因娶歙县满田的女子为妻,得岳父赠嫁妆田,遂迁居,开满田派张氏。再至明朝嘉靖年间,瀹岭坞张氏始迁祖伏荫公(彻公第三十世孙、张良之五十九世孙)因事路过此处,见山环水绕,泉甘土肥,便从歙县旱南的路口村迁来定居,最初居在土名“高崉”的深僻山坞里,后来子孙繁衍,原居住地显得狭窄难容,遂外迁至瀹水边土名“铁线坵”处,建立新村,即现今之地。

南源口
瀹岭坞村西北有古道通往瀹岭下村,古道垭口处有棵大树,看着有一定年代,顺着古道石板路下行即又回到了新安江畔的公路。瀹岭下村可以坐自坑口发出的到歙县客运站的定点班车,我到那儿时尚不到11点,准备继续徒步11公里到徽州古城,顺带走走网传的新安江徒步路线。
从网上了解的情况看,徒步新安江一般从南源口开始,沿着江边道路向西,中间还要坐渡船。我带着好奇踏上了这条路线,实际的体验有些让我失望,沿途几乎都是水泥路,景色也比较一般,我想以后是不会再走这条路了……

新安江
至小梅口西南200米处,我转入前往车轮湾小道中,山中的田间小道也铺上了水泥,若按计划路线走,后面从方家村绕行的路估计也是如此,于是我决定沿着练江而上。江边山清水秀的风光确实要好太多,沿江的古迹也是韵味十足,比如建于明朝的东高西低的紫阳桥、依江而建的渔梁古镇以及有“中国东部的都江堰”之称的渔梁坝。

练江

紫阳桥
渔梁是一个值得一去的地方,古镇位于歙县徽州古城东南2公里处,于公元759年形成街市,距今已有1200多年历史。渔梁是古徽商外出经商往返的必经之路,被称为“徽商之源”。历史上它是徽州府的卫星城,是云集府城的徽杭巨商大贾货物中转最热闹的水陆码头。徽州府的茶叶、木材、蚕丝、生漆等大宗物产大都是在这里交易的。
渔梁吸引我的主要有两点,一是保存着原汁原味的古朴街貌与原居民的生活烟火气,没有像其他古镇一样沦为商业化的附庸;二是被评为安徽省特色美食村的渔梁古镇有很多徽州传统的民间小吃,这些小吃风味独特、价格公道,连很少在其他景区花钱的我都忍不住在街上逛吃逛吃。


渔梁
渔梁坝在渔梁古镇的南边,此坝始建于隋末唐初,比四川都江堰要晚七八百年,但是它的作用和影响却可与都江堰一样名垂青史。在古徽州人的心目中,渔梁坝的地位是极为重要的。对我而言,渔梁坝的作用也是不可取代。毕竟是在烈日炎炎下走了一天的路,双脚早已疲惫,袜子也有一定汗味,这样去坐火车可是会让人嫌弃,坝下的石滩是绝佳的休息点,脱掉沉重的登山鞋,将脚泡进凉水中简直是最好的犒赏,再顺便把袜子简单洗洗,旅途的风尘与劳顿便随练江之水而去。

泡完脚再步行两公里前往位于歙县练江北岸的徽州古城,它始建于秦朝,自唐代以来,一直是徽郡、州、府治所在地,故县治与府治同在一座城内,形成了城套城的独特风格。徽州古城是古徽州政治文化经济的中心,也是“徽学”的发祥地,被誉为“东南邹鲁,礼仪之邦”。汤显祖的一句“一生痴绝梦,无梦到徽州”使多少人对它魂牵梦绕,城门、牌坊、以及府治特有的府衙,让人依然可以领略到古徽州府的遗风。徽州古城还是保存完好的中国四大古城之一,与四川阆中古城、山西平遥古城和云南丽江古城齐名。
从古城西门而入,最先映入视线的是徽州府衙,这里需要买票,其他地方则是免费开放。徽州府衙建于元末明初,历史上屡废屡建,最后一次大修是在道光末年,可惜于上世纪80年代被拆除了,仅留下部分建筑,并在原址上建起了县委县政府办公楼。几年前,歙县将县机关迁出古城,原址修复了徽州府衙。

徽州古城

古城内的建筑大多为仿建,许国石坊则是名副其实的古迹。石坊建于明万历十二年(1584年),坊主许国是歙县人,嘉靖乙丑年(1565)进士,嘉靖、隆庆、万历三朝重臣。因平定云南边境叛乱决策有功,晋升为少保,封武英殿大学士(由于明清不设丞相,许国这个官职相当于丞相)。许国石坊正是在云南边境叛乱平息一月之后开始营建的,为皇帝下诏,地方出银建造的牌坊,上有“荣恩”二字。许国石坊与平常所见的石坊不同,常见的石牌坊一般是两柱一间或四柱三间平面的,但许国石坊却是很独特的“口字型”八柱牌坊,是徽州乃至全国唯一的八柱石坊,石坊的每一面内外侧都有精巧细致的雕刻。石坊的四面,分别有“大学士”、“先学后臣”、“上台元老”等题刻,均出自董其昌手笔。

许国石坊


仁和楼
由于还要赶火车,我在古城转了一小圈就出来了。穿过练江大桥,在歙县饭店站等候开往黄山火车站的6001、6002路公交车(终点是黄山客运站),20多分钟过去了,有一辆满载的车直接甩站而去。正当危急之时,终于等来了一辆还能上人的车,不过很快也满了,其好处就是可以飞速开过很多站,使我有惊无险地在检票时到达黄山火车站,行程至此圆满收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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