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上雅拉——我的第一次长重远高
赵敏说,我偏要勉强。说起来可能有点矫情,高海拔徒步就是我的张无忌。
拉萨、巴塘、理塘、雅江,这些地名对我来说不仅仅是318上的一个个点,更是我躺在病床上,打点滴吸氧的所在。可是山就在那里,我想再努力向前迈一步,看看能不能离他更近些。所以当鑫仔发出前往雅拉的邀请时,我兴奋又忐忑地答应了:我就再最后勉强一次。
出发前两三天,我仔细看了鑫仔的轨迹,发现第一天强度实在太大:10公里,1000m爬升,而且计划要走的神树沟-野人沟路线非常原始,没有这么大的队伍走通过,我怕是铁定要下撤的。在我的循循善诱(软磨硬泡)下,优秀的鑫仔帮我又设计了B队:野人沟直接上,爬升和公里数都小,有利于第一天适应。事后证明,我的这个举措非常地正确。
行前的最后一刻,我从日月大哥那里拿到了海拔适;再加上心脑欣片、尼目克司(醋钾唑胺)、硝苯地平、泰勒宁、感冒冲剂、泰诺,我有信心我的小药箱可以保住我的小命。
Day 0
我们队一行十四人,每个人都是克服了重重困难,在6月12日下午的成都东站汇合。这其中有辞职了的豹子,有为了休假连续加班一个月的刺猬,有背着电脑上山的源源……借用一句歌词:尽管叫我疯子,不准叫我傻子。
连带着魂哥一行四人,我们十八人在12日晚上到达了康定中谷村。路上鑫仔还拿出了一份免责声明让大家在上面签字,ID和真名都要签,真的是社死瞬间哈哈哈。由于路上堵车,到达时间较晚,大家没来得及泡温泉,简单的晚餐之后,我吃了海拔适便睡下了。

签字画押
Day 1
13日一早,我们十四个人坐车于师傅的拖斗车,一路上颠颠颠颠地向轨迹起点行进。

于师傅的拖斗车

于师傅说这车是拉牦牛的
我们的轨迹起点在神树沟的进口,距离新店子营地大概两公里;魂哥他们是从进山口就开始徒步,晚上扎新店子,所以一早便与他们分别了。越野车从进山口一直可以开到新店子营地,据说路是去年才修好的。我们的拖斗车其貌不扬,但是马力很足,一路低吼爬坡行进。天气很好,蓝天白云绿草,再加上远处的雪山和脚下的小黄花,宛然一幅Windows桌面。

三莫 鑫仔 豆子 藿香 刺猬 源源 山民 豹子 华佗 麦琪 小晨 大派 小伟哥 志洪

骚气的领队带着骚气的我们

耶✌️
鑫仔委托山民大哥带B队。由于天气很好,一些本来计划走B的队友“叛逃”到了A队。我非常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稳如老狗,咬定B队不放。一路上,司机师傅还对神树沟一通猛夸,说有多么多么美,三锅庄海子咋的咋的好看;最后加了一句,路不大好走。最后下车时,B队只有山民大哥、志洪和我三个人,其余11位勇士(鑫仔,豹子,华佗,藿香,刺猬,麦琪,小伟哥,三莫,豆子,大派,源源)都向神树沟走去。在大路上我就能听到咆哮的水声,不禁为A队捏一把汗。不过想着晚上就见面了,互相告别之后便轻松离去。


B队小分队
B队今天的轨迹是从下车点-新店子-野人沟-3800m木屋营地,计划大约7km,400m爬升。我们三人轻松得很,顺利找到过河点。路迹很清晰,一路上顺着河谷缓坡上升,原始森林、红石滩、高山杜鹃、被雷击的巨树都能看得到。走到3800木屋的时候才刚两点钟,我们就又往前走了一公里多,在大概3900m选择扎营。营地在一片开阔的河滩旁,地面平整,还有一座小木屋,远处可以看到接下来要顺着河谷向上走的大致轨迹。手台里听到A队似乎不大顺利,今天是不可能和我们汇合了。后来才知道,第一天A队过河、走石海,只前进了3.5公里,在第一个眼镜海扎了营。用豹子的话说,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一天只走3.5公里。

新店子

新店子

野人沟红石滩

野人沟
打了个盹,换裙子开开心心拍了几张照片。我们三个人打好水,烧水做饭。

鑫仔说我裙子不好看,哼!
正在吃饭的时候,只听“吭啷吭啷,哗啦哗啦”,一群牦牛奔向了这片小河滩。它们在距离我们十米左右的湖心沙地上挺住了脚步,和我们隔河相望。我当时的内心是非常紧张的:这些牦牛都黑黢黢的,仿佛大话西游里的牛魔王,一声不吭,就愣愣地看着我们;我总害怕它们一个加速跑,拿牛角把我给顶穿个窟窿。我握着我的小饭盆,还有晾晒在外面的衣物,小心翼翼地往木屋挪动。只见这群牛缓缓踱下湖心沙地,在河水里开始了……沐浴。志洪和山民一开始还算淡定,看着它们,吃着自己的饭;当看见一头牛在河水里嘘嘘的时候,志洪整个人都不好了——虽说是在它们到来之前打的水,但是想到这河水里或许会有的东西,还是会感到一阵绝望。山民大哥倒是心宽,安慰志洪说,没关系没关系,我们都是大自然循环的一部分。志洪听了这话,更是哭笑不得。牛群在沐浴之后对我们兴趣依旧很大,亦步亦趋地朝山民大哥的红帐篷走去,我吓得直接躲到木屋里去了。山民大哥完全没在怕的,和志洪一起把它们都给轰走。这些牛也是挺执着,反反复复了好几次。或许是发现我们并不是很好惹,所以只好放弃,站在河里开始集体反刍,呆呆地。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它们彻底离去。

不速之客

吃饭的志洪

小木屋
由于有木屋,我就没有扎帐篷,直接睡在了屋子里,嘿嘿。晚上和A队联系,鑫仔建议我们第二天扎塞拥沟。晚上也没有下雨,我依然选择了吃一片海拔适。
Day 2
第二天一直不太抄得到A队,我们就按照计划慢慢往前走,去翻4650m的雅拉垭口。一路上天气还不错,没有大太阳。我们沿着河谷逐渐攀升,路过了几个不错的扎营点,来到了一片被雷击过的杜鹃林。高山杜鹃的树枝有手臂粗细,苍劲有力,被雷击之后失去了生机,灰白色的干虬曲盘错,布满了山腰的空地。走在林中,仿佛随时都要有什么鬼啊怪的飘出来。我摸摸那些树枝,触感光滑,生命虽然已经消逝了,但还是以这种形式展示出它曾经存在的痕迹。

被雷击过的杜鹃林

山民大哥
过了杜鹃林,在海拔4150m左右,来到了我们此行第一个海子。因为地图上没有标注,所以看到的时候非常意外和惊艳。海子镶嵌在山谷中,三面都是山坡,一面是我们上来的路。水是深深的碧绿色,静谧而深沉,周围还有许多牦牛在安静地吃草。大约十一点左右,我们顺着海子右侧绕过去,开始了攀爬。爬到了一个小垭口,回望这片海子,像是蝙蝠侠logo的形状,索性我就叫他蝙蝠侠海子吧。

准备开始爬坡了

像不像蝙蝠侠
之后便是无尽的石海。我曾经在秦岭遭受过石海的毒打:上冰晶顶的那片石海令我欲仙欲死。然而不管怎么说,冰晶顶的石海是有箭头路标的,蠢笨如我,也知道按路标走是捷径。而这里的石海,人迹罕至、寸草不生,箭头是没有箭头的,大概海枯石烂都是没有箭头的。可是还能咋的呢,干就完了。

石海
走石海是不可能有速度的,而且要时刻注意自己有没有偏航,因为有时候只顾着爬石头,方向很容易搞歪。石头大的大,小的小,尖的尖,斜的斜,总之就没有好下脚的地方。更可怕的是,“坚如磐石”这个词在这里是不存在的,有些看起来硕大无比的巨石,踩上去也是摇摇晃晃的,让人吓出一身冷汗。多亏我前一晚睡得好,看着这些犬牙交错的石头还能不眼花,小心翼翼地向上一步步攀爬。日头在我们脑袋顶上越升越高,翻过一个又一个小平台,终于能逐渐窥见4650m雅拉垭口的芳容:满山灰扑扑的石头,两侧高耸的山峰上还有积雪。总之就是非常绝望。志洪吐槽说,这什么云上雅拉啊,明明就是石海雅拉。

石海

志洪与石海

A队源源和石海
上到雅拉垭口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拿手台抄了一下A队,发现他们今天沿着山脊在石海走了一天,依然无法和我们汇合,大概只能到蝙蝠侠海子附近。我们可以远眺到雅拉措,雅拉措下面是塞拥沟,备用营地就在那里,我们雄心勃勃,希望能走到塞拥沟备用营地扎营。

雅拉垭口,4650m,可以看见雅拉措
然而天不遂人愿。之前爬石海已经耗费了我们太多的精力,这之后的下坡路依然是石海,非常难走。在迅速下降了100m,走过一段平整的小湿地之后,路开始变得十分崎岖,我甚至不小心从一处断崖上摔了下来,还好除了大脚趾钻心得痛以外,人没啥事。这么一摔也提醒了我,爬了石海之后体力直线下降,千万要小心。
从高处远眺蔚蓝的雅拉措,是枣核形的。一路下降到雅拉措的时候,天空已经开始堆积起厚厚的云层了。我和山民大哥都感觉到体力不支,只有志洪还能有精力走在前面。雅拉措周围全是乱石,让人看了就感到一阵腿软。我们本想在过雅拉措之前扎营,但是完全没有平整的营地,周围除了石头就是石头。这时候再翻回到之前的湿地已经是不现实了,我们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果不其然,雅拉措成为了一场噩梦。我当时的电量可能只剩下了10%,两腿发软,脑壳发昏,不停冒汗;心跳像是小鼓一样,“咚咚咚”地敲个不停,走不了十步就要停下来喘气。稍微需要点力气爬一下的大石头,在我这里仿佛就成了一座小山。好几次,我都是脚下虚浮踩不稳,哗啦啦地向下滑去。惊惧交加的我好几次都瘫坐在地上发愣。我边走边回头看,每当我觉得自己走了很长的时候,起点却仿佛一点都没有远去。

雅拉措

志洪真的超棒der
走了大概有一个小时,终于到达了雅拉措的尽头。我们踏上了一个小小的观景点,可以看到远处粉蓝的塞拥沟,旁边是一块很棒的营地。志洪早我一会儿到达,正在四处观望。身后的山民大哥说,志洪,我不行了,急需扎营。我和志洪估摸了一下,按照现在的情况,下去至少要半个小时以上,而且目之所及路依然不好走,天也快黑了。权衡之下,我们决定就地扎营。尽管不是很理想的营地,我们还是设法找了几块相对平整的地方。幸运的是这片小观景台旁有个小小的水塘,虽说水质一般,但是都这时候了,还要啥自行车。
志洪帮山民大哥搭了帐篷,我帮山民大哥打了水。刚进帐篷,就下起雨来。雨来的很急,伴着呼呼的大风。我搭帐篷有点心急,没来及打风绳;待雨势稍歇,我顶着防雨罩,到外面打好了风绳。回来躺下,呼噜呼噜吃了一顿酸辣粉,喝了一袋感冒冲剂,又吃了一粒海拔适。迷迷糊糊躺下的时候,还没睡半个小时,我就被自己的心跳吵醒,发现自己的呼吸又急又短,还稍微有点咳嗽。抬起运动手表一看,心率居然有90多,我暗道不好;盘腿坐起来,努力进行腹式呼吸,感到胸腔中隐约有“湿性锣音”——老朋友肺水肿又冒泡了。测了一下血氧,大概80出头。还好还好,情况不算差,我努力安慰自己。然而焦虑的情绪还是很快席卷了我:我真的就又要止步于此了吗。睡不着,书也看不下去,我索性拿起手机研究下撤路线。一阵思前想后,我又逼着自己躺下继续休息。这一宿我被惧怕和难过地情绪裹挟着,翻来覆去,难以安眠。
Day 3
第三天一早,云层依然很厚。鉴于昨天过于劳累,而且要等一下A队,我们决定九点之后再出发。志洪精神很好,到处拍照拍视频;相比之下,我和山民大哥就差多了,他脸色不大好,还有些干呕。我早起吃了一片硝苯地平,表达了自己想要下撤的想法,山民和志洪都表示先走走再说。好在老天待我们不薄,八点多的时候云层逐渐散去,还伴着些微风。大家的帐篷也都干了。九点半左右,我们三个人开走,计划在姐妹海营地扎营等A队。
我的状态非常差,连下坡路都要气喘吁吁,上坡路几乎一步都走不了。平时三步并作两步就能上去的坡,我都要缓个三五次才能上去。但这都不妨碍我被塞拥沟的美震惊了:一弯粉蓝色的新月安静地躺在山的臂弯里,影影绰绰地映照着白云的模样,那抹纯粹地绿松石色温柔得叫人心碎。时隔多日,再想起那天看见塞拥沟的场景,还是有种想要流泪的感动:我们翻山越岭,穿过层层石海,终于窥见了她的容颜。我记得我在七藏沟徒步时第一次见到高山海子的心情是激动的,在贡嘎要出山时见到巴望海的心情是赞叹的;而在这里,见到塞拥沟的心情是震惊之后的平静与温柔。我也说不清为什么会如此,或许是因为天气和温度都刚刚好,或许是因为在一片嶙峋的山石中她是这样特殊。我们靠近她,经过她,又渐渐离开她,可是会一直记得她。

塞拥沟(牛奶海)

我和山民大哥

走在塞拥沟旁

志洪在塞拥沟

A队的塞拥沟
过了塞拥沟之后,是顺着河谷的陡坡下降。没有任何意外,依然是乱石堆。刚学走路的小鸭子见过吗,我差不多就那样,双腿无力、摇摇摆摆走不直,时不时还要摔个屁蹲。好在志洪和山民状态都不错,一直在我前面,没看见我的洋相。一路有高山杜鹃、红石滩,太阳也很好。

下沟!

休息一下

高山杜鹃

红石滩
下到谷底之后,是奔腾的河水,在太阳下灼灼发光。多亏了我这个拖后腿的,这段路大家走得很慢,下到谷底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两点钟了,也正在这时候,手台里传来了豹子的声音——A队前队顺利到达雅拉垭口。我们掐指一算,A队今天到姐妹海估计是没戏了。于是在晒了太阳之后,我们决定继续出发。在谷底的草坪上休整时,我们抬头看见半山腰有四个身影,橘色和蓝色的,是魂哥他们。我激动地嚎了一阵,甚至开了手台,抄了魂哥几遍。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他们没瞅见我们仨。唉,没有默契。
我们在下到3800m之后,需要爬升到3900m,且根据轨迹标注,这段路非常难走,需要钻林子。嗨,这不是我们老本行嘛,更何况山民大哥还在身边呢,怕啥。拖油瓶的我,走路呼哧呼哧的,打算在上到大路之后下撤到3800m的一个标注的备用营地扎营调整,视情况而定是否继续。决定已下,不再迟疑,趁着天气还好一通乱钻。弱鸡如我,还是顺利地跟着志洪和山民的脚步拔到了大路上。刚上到大路,气还没喘匀,雷声大作,阵雨袭来。这算是我们这几天徒步过程中第一次在途中遇见大雨,我们慌慌张张地套上了雨衣。这个时候距离计划的姐妹海营地还有300m爬升,志洪很担心有极端天气,所以打算和我一起走到3800m的营地扎营,明天再继续;山民大哥感觉很不错,决定一个人上到4200m的姐妹海营地扎营。于是我们就此别过,江湖再见。
虽然下雨,但是我心情一下就轻松了,溜溜达达跟逛公园一样完成了最后的一公里路。3800m的营地简直是我的梦中情地!它在平坦的河谷中,有一块小小的草坪,最多能扎六七顶帐篷。河水潺潺,刚好借来入梦。我和志洪扎好帐篷,躲了会儿雨;雨停了之后,我又烧了酸辣粉,谷堆到一块石头上,刺溜刺溜地吃得不亦乐乎。

3800m营地

我和志洪在这里扎营
山谷里云雾缭绕,远处可以看到橘黄色和蓝色的身影在吭哧吭哧地爬坡。这是我这趟旅程中最轻松惬意的一刻了,我开始不着边际地神游发呆。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没想什么,只觉得整个人都很放松。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说的大概就是这一刻的我了。一宿安眠。

蝴蝶也都一动不动
Day 4
第四天一早,我状态还不错,于是决定继续这段旅程。由于没有穿雪套雨裙,志洪的鞋子湿透了,他在这里准备下撤。劝了志洪好久,他还是坚定自己的决定。告别了志洪,我开始向着4200m的姐妹海出发,找山民大哥汇合。
一路上我抄到了鑫仔,告诉他志洪下撤了,鑫仔一副不可置信的语气。后来和大部队汇合之后,大家都说被我们仨给整懵了:一开始说山民大哥不太好,后来说小晨想下撤,结果最后志洪走了。造化弄人哟。

在路上

在路上

快要到达姐妹海的玛尼堆
天一直阴沉沉的,山间云雾缭绕。路是成熟的马道,非常好走,相比前两天来说,可以算的上是高速公路了。我花了两个小时,爬升400m,到达了姐妹海营地,不光见到了山民大哥,还见到了魂哥四个人。魂哥大概是知道我在高原上很拉胯,所以还专门来接我。真是太开心啦!

到姐妹海啦,高兴

姐妹海
跟魂哥、五层、稻草人、大蕾四个人打了个招呼,他们就整装出发了。他们脚程快,没几分钟就没影了;强驴和弱驴的差距尽数体现。鑫仔在手台里说要我们帮后队找找马帮,我和山民大哥稍事休息,就带着这个任务上路了。今天的目标扎营点是野温泉!
一路上,我们遇见了骑摩托的藏民,叽里呱啦交流了半天,得知在前方的景区会有马帮。于是我们加紧脚步往前走。果不其然,遇见了一个骑马的藏民小哥,用颇为不错的普通话说,听说你们要马帮,我就是来找你们的。我和山民大哥大喜过望,和小哥沟通了一下路程和价格。之后,令人窒息的事情发生了:怎么都抄不到鑫仔他们,无法和他们确定价格是否可接受,具体需要多少匹马。我和山民大哥急得上蹿下跳。魂哥也帮着我们抄鑫仔,却也是没有回应。大家推测是因为A队下了沟,和我们隔着山头,所以抄不到。于是山民大哥又拿着手台,爬到雅拉友措的高点尝试去抄鑫仔,我在下面等着。二十分钟过去了,依然抄不到;我在寒风里穿上了毛猴和冲锋衣,浑身发冷。无奈之下,山民大哥下了山头,准备先派几匹马过去。正当我们和马队交涉的时候,手台里断断续续传来了A队的声音。我和山民大哥拿着对讲机轮流大吼:“几匹马!几个人!”“几个人!要多少匹马!”“100块钱从姐妹海垭口到小卖部!要不要!”“鑫仔!鑫仔!豹子!豹子!抄收吗!”“鑫仔!刺猬!豹子!抄收吗!”“抄收吗A队!”可是手台里的回应依然时有时无。我和山民大哥几乎要喊得脑缺氧了,正所谓:我为你翻山越岭,却无心看风景。大概旁边的藏民马帮看我们也觉得不太正常:手机信号都没有,这是在干啥呢。精疲力竭地咆哮之后,我和山民大哥总算收到了一点点反馈:我们都要马帮,价格可以!来吧!我们立刻和马帮沟通好,先派四匹马过去,具体细节是顾不上了,让马帮和鑫仔们见面再聊。
在雅拉友措折腾了个把小时之后,我和山民大哥终于再次启程。一路下坡到了景区小卖部,居然有移动信号!魂哥和五层哥还没走,他俩说要带着我们一起去温泉。有大腿可抱,真是太幸福了。
魂哥没有按照计划轨迹从小河的右侧走,而是沿着路网从左侧走。起初一切都还很美好:我们一直在成熟的马道上行走,天气不错,路边还有许许多多的紫色花丛。除了在过一座晃晃悠悠的独木桥时,我被吓的大喊大叫之外,其余时间都很轻松。然而行程过半之后,路况变得扑朔迷离:轨迹开始变得不明显,我们在河滩和树丛间反复横跳,摸不清路到底在何方。魂哥和五层也放慢了脚步,耐心地带着我和山民大哥行走。魂哥还帮我背着包跳过了小溪,太感人了。

前进路上
在林间摸索的时候,下起了雨,我们穿着雨衣继续前行。在树林里避雨的时候我感到浑身发冷,之后我的体能开始断崖式下跌。我深刻怀疑这最后的一段路是要把我送到地狱里的,不然为啥会那么难走。说白了吧,就是没路,要么钻林子,要么走石海,没有第三个选项。再加上下雨,冷冷的雨衣粘在身上,湿乎乎的头发贴在脸上,可以说是非常凄惨了。魂哥在前面开路,我和山民大哥在中间,五层哥在最后收队。我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喘,越走越绝望。在一个小小的上坡时,我非常没骨气地瘫倒在地上大哭起来,边哭边喊,这路为什么这么难走啊!三位大哥都跑来安慰我,我已经丧失自主行动能力了,全靠魂哥往我嘴里塞东西。哭了一阵之后,我慢慢冷静下来,平复了一下心情,擦擦眼泪,又吸着鼻子继续跟着大家往前走。走着走着,魂哥说,剩下五百米啦。当时的我非常悲观,一步都迈不动,感觉这条路无比漫长,什么剩五百米,我才不信。我跟山民大哥说,山民大哥,你不要骗我,让我看看地图,到底剩多远的路。山民大哥赶紧掏出来手机给我看,说,你看这个比例尺,是我一个拇指,五百米,咱们真的只剩下五百米了!在手台里听到被马帮接应的A队离营地还有3.5公里。五层哥一脸淡定地说,他们剩多少米都不管我们的事,我们走好我们的就行了。这一刻我又为自己的软弱羞愧不已。靠着三位大哥,我终于挪到了营地。看见大蕾帐篷的那一刻,又是一阵鼻酸:我太难了!也太弱了!

野温泉营地,一点点日照金山
我们和鑫仔前后脚到营地,在四天之后,AB队终于会师了。晚上的大节目当然是泡温泉!因为我觉得自己可能会下撤,所以就没带游泳衣,也就只能泡泡脚。我心急,最先过去;不多久,小伟哥、大派都来了,骚气的大派还端了杯茶。再过一会儿,鑫仔、藿香、山民、豹子、三莫、源源、豆子、刺猬、魂哥、五层哥也都来了,大蕾和稻草人下午到得早,已经泡了私汤,这会儿也过来泡泡脚。华佗大哥和麦琪姐不有点累,早早休息了。男士们(除了刺猬)穿着短裤咵嚓咵嚓一个个接连下水,有的人,比如豹子,有八块腹肌;还有的人,我就不说是谁了,只有一块腹膘。刺猬矜持得很,喊了几次都不肯脱衣服下水;鑫仔是个精致的男孩,还拿洗发水洗了头。一群人吵吵闹闹,开开心心。待月出东山,星辰漫天,我踩着月光离去。虽然下午已经吃了感冒药,但是回到帐篷里感觉浑身发冷,吃了一片退烧药之后,迷迷糊糊地睡去。
Day 5
第五天早起,我依然觉得昏昏沉沉,强打着精神收拾营地。今天要翻4750m的塔公垭口,我非常担心自己会出问题拖后腿。天阴沉沉的,仿佛很快就要下起雨来。我正忙里忙外地收拾东西,忽然瞥见野温泉那里有两个白花花光屁股的人——原来是牵马的藏民小哥,脱了个精光裸泡。我盯着看了好几眼,感觉身材确实不错呀,一瞬间精神了很多;苍天作证我没看见正面。
魂哥一行四人重装,一早便出发了。我们大队伍磨磨蹭蹭,差不多十点过了才出发。除了豹子是重装之外,我们其他人都是轻装上路。我脑袋发昏,脚下虚浮,稍微走个上坡就冒冷汗。安全起见,走到4350m的小平台时,我还是骑上了马:剩下的爬升就摇摇晃晃地在马背上完成吧。马非常乖,驮着我走得很稳,我在马背上一个个超过了轻装的队友们,终于有心情欣赏一下沿途的风景。豹子是个异类,背着重装包还走得比大部分人都快;我们后来私底下讨论,轻装的话估计连马帮也没他快,果然只有牲口才能打败牲口。

牵马小哥

前方是爬坡的队友们

骑马的我和鑫仔
差不多十二点的时候,我上到了垭口,刚好赶上魂哥一行,匆匆拍了照之后,他们便出发赶路去了。我在垭口稍微休息了一下,为了避风,也溜溜达达地朝下走去。翻过垭口便是塔公草原,垭口的两侧简直是天差地别:我们上来的那一侧天气有些阴沉,全是乱石堆,植物稀疏;而翻过垭口,就是一望无边的草原,太阳也出来了,蓝天白云下是绿色的绒布毯子。草原上有起起伏伏的山包,远远看去,是辽阔而翻腾的大海。

垭口的魂哥,笔芯

塔公垭口

塔公草原
在垭口下面的一个小平台处,马帮卸下了行李,轻装之旅结束了;我们坐在草坪上休整、结账、等后队。某些人手痒,骑着马在周围转悠摆拍;豹子又一次展示了他的强大,他不需要别人来牵马,自己一个人就能骑着马在山坡上游走。今天山民大哥状态不太好,和源源两个人一直走在后面。我太佩服他俩了,不像我,在体力不济的时候快速认怂,他们一直互相扶持着走完了这段路。

远处的马帮和魂哥一行

马帮,骑马的豹子

小伟哥,刺猬,豹子 三个火枪手?

鑫仔和马帮小哥
后续的路基本是沿着山腰一直横切。华佗大哥最自由,向鑫仔确定了大致的方向之后便自己背着行囊出发,一直在我们的前方随机游走。太阳很大,我们三三两两,行走在无边的旷野上。下午两点左右,大部队到达了天葬台,大家放下重装包去拉抽屉。我曾经在色达远远地看过天葬,对于这种形式还是有一点点惧怕和敬畏的。我和小伟哥结伴,缓坡走上天葬台,各色的经幡在风中猎猎作响。远处的晴空之下,白云浓重低垂,仿佛有谁在搅动着这片天。天葬台的山坡下挂着许多白色的幕布,靠近地面的地方有些脏脏的,我怀疑那就是喇嘛对逝者那啥的地方。我只走到最近的经幡,便不敢再往前走了,鑫仔和藿香姐几个人在远处坐着晒太阳。

白云低垂

天葬台

经幡猎猎
从天葬台返回之后,继续前进。过了草地、乱石坡之后,我们又来带了一片五彩缤纷的经幡处,这里可以远眺到左前方的一个海子。我问鑫仔,那里是不是扎营点,鑫仔残忍地说,不是,过了那个海子要翻个山头才行。真是当头棒喝。而向右望去,可以看见缓坡、溪流,甚至还有藏民白色的毡房。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番,决定不再向上翻垭口去计划营地了,直接下去扎营。我爱这些可爱的队友们!

五彩斑斓的经幡
不过有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豹子走的太快了,而且没开手台,我们完全无法通知计划变更了;他这会儿估计已经快闷头走到计划营地了,大傻豹名不虚传。一路下降,到了一处较为平台的草地,非常适合做营地。我们刚到的时候,刚好有一群牦牛飞驰而过,我们仔细看了看周围,还好牦牛粪不多。悠哉悠哉地扎营、晾衣服,好久都没这么闲适了。不久,三莫接到了豹子的电话。大傻豹果然走出了好远,我们招呼他赶紧回来一起扎营。
我背了一路的裙子终于在这里重新得见天日。我、豆子、藿香姐换上了裙子,借着夕阳西下之前的最后一点光,在花丛里拍照。心灵手巧的藿香姐在草原上采了紫色和白色的花,编了花环,戴上就是仙女本人!一开始我和豆子互相拍照,两个完全没有技巧的人又呆又木,被鑫仔吐槽说像站军姿。后来男摄影师纷纷下场:刺猬、鑫仔、小伟哥、大派……我们的照片总算有了一点起色。在4300m的海拔上,我们光着膀子光着脚丫,在花丛中又是跑又是转,拼尽全力凹造型。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女孩子们可真是憋坏了哈哈哈,也不顾头发油不油,反正老娘就是最美的!“我还记得那天夕阳下的奔跑,是我逝去的青春。”虽然我的青春不再,但是我还是自由的呀。天色渐晚,阴云密布,气温降低,我实在是撑不住了,裹上衣服就钻帐篷里去了。三莫这个猛人此时换上了豆子的裙子,开始拍照。等我裹上羊毛内衣、毛猴、羽绒服、冲锋衣出来的时候,发现她还在光脚蹦跶……其他摆拍的就更有意思了,比如华佗大哥,支了小桌子,摆上一束花,坐在月亮椅上,营造一种“毫不费力的牛逼”气氛;还有源源,直接从包里掏出笔记本,边工作边拍照,是个狼人!(我就说一个姑娘怎么可能把包打到42斤!)

光瀑

藿香姐

源源

我

豆子

三莫

毫不费力的华佗
在营地我们遇见了一位藏民大妈,得知离多日阿嘎莫二村已经很近了,这就意味着这里是我们扎营的最后一夜,顺利的话,明天就到成都了。

华佗和藏民
鑫仔这个傻子,背了一路的卫星电话这时候没电了,还好有信号,拿手机给司机于师傅拨了个电话,让他明天一早到村口接我们。
正当我们打算欢聚一堂嗨一下时,忽然下起了冰雹和大雨,大家纷纷作鸟兽散,躲到帐篷里去。雨一直下,我缩在温暖的睡袋里,听着雨打帐篷,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多了,雨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毫无睡意的我读完了《西游记》的最后几章:唐僧师徒四人最终过了九九八十一难取得了真经。
书里孙悟空有句话我顶喜欢:“我和你只做得个拥护,保得他身在命在,替不得这些苦恼,也取不得经来,就是有能先去见了佛,那佛也不肯把经善与你我。正叫做若将容易得,便做等闲看。”这次的我在大家和马帮的帮助下,总算是走完了全程,也更看到了自己的不足。有时是体力差一些,有时更是心力差很多。重装高海拔,从出发到迈出完整的第一步,我用了三年;未来的路还在我脚下,现在的我,有那么一点点信心可以继续走下去。
Day 6
第六天一早,天空阴云密布,仿佛能拧出水来。鑫仔六点多来叫早,说可能会有雨,所以不吃饭了,赶紧收拾东西出发。于是大家丁零当啷一阵收拾,八点不到就上包开走,五十分钟之内狂奔四公里到了多日阿嘎莫二村。

收拾行李

赶路的我们
不久,于师傅也开着他的拖斗车来了。我们激动地一阵乱嚎。由于今天雨雾交加,再加上怕交警查车,于师傅贴心地给拖斗车装上了蓬顶。我们像偷渡客一样钻进去,一路被拉到了中古村。

出山啦
晚上如愿到了成都,吃饭的时候,鑫仔的一句话让我颇为触动:我一个人是可以走完这条线的,但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我觉得和大家在一起的感觉特别棒。
是呀,和大家在一起的时候才是最好的时候。云上雅拉,非常荣幸能与你们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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